天晴-《橙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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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走过几条马路,满地玉兰,像是下了一场春雪。
到了医院,护士们围着窗户往下看,说尤医生,底下的梨花都开了。
说起梨花,有个小故事。
曾经有病人投诉,说医院里种梨树,意头不好,如病床没有带四的数字,如建房子,不说十四层和十八层,要求把梨树砍了或者迁走。院长亲自出面和病人谈,说新社会多少年了,封建迷信要不得。
我问,那个病人怎么样了?
护士说不见好,恐怕撑不了太久。
我没说话,换上衣服去了病房。
病人昏睡不醒,她多数时候都处于忍受疼痛的状态,这两天昏睡,她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平静。
小男孩站在窗边,看着她。
他问我,她要死了吗?
我想了很久,告诉他,她现在不痛。
他安静地垂着眼睛,很久才说,我不想她死,但她很痛苦,有时候她以为我睡着了,会在被子里很小声地哭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。
我太笨拙了,在许多时刻都如此。
她会忘记我吗?他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我。
我郑重地告诉他,你是她最珍贵的宝贝,她不会忘记你,作为交换,你能不忘记她吗?
他说,永远。
中午,护士带他去吃饭,病人中途醒来。
我询问,是否要把他叫回来,她说让他认真吃完饭,他口味很挑,这阵子答应她愿意好好吃饭,再给他一点时间。
病人问我,有没有孩子。
我说有两个,一女一儿。
她含着泪,说我也想看着他长大,我的孩子长大一定很英俊,但他不爱说话,不知道他那时候会不会有朋友,会不会觉得孤独。
希望不会吧,她更虚弱了。
我说,叫他回来吧。
她说再等等。
他回来的时候,阳光照进来。
病人对他笑笑,牵住他的小手,轻声细语地询问他吃了什么,最后她说,不要难过太久。
他用力点头。
没说任何挽留的话。
护士看得心酸,不忍地别过头去。
病人走了,来了几个陌生人。
他们是来接孩子的,孩子说想自己呆一会儿,出去了。
下午,簇簇放学来找我。
她小声对我说,爸爸,我看见有个小哥哥偷偷躲在树下哭,他生病了吗,是不是哪里痛。
我摸摸她的头,说他没有妈妈了。
姑娘愣了一下,问我能不能先回家。
我说是不是害怕了,她说想回家拿兔子小姐,送给那个小哥哥。我说好,爸爸带你回去。
再回来,簇簇很失落。
他不见了。
她仰头,认真地问我,还会遇见他吗?
我说不知道,或许很快,或许一辈子都遇不到。
今日天晴,病人曾说,她喜欢温暖的天气。
今日天晴。
……
-
隔天一早,尤靳虞下楼。
他换了清爽的运动服,准备出门晨跑,刚放下水杯,差点儿呛住,他们家沙发上莫名其妙多个男人。
什么时候来的?
尤靳虞走过去,踢踢沙发,居高临下地问:“又是翻进来的?”
陆嘉钰一晚上睡睡醒醒,被这小鬼一吵,也没继续睡觉的心思,随口道:“借你房间洗个澡,再借两件衣服。”
尤靳虞:“?”
二十分钟后,他们一起出门晨跑。
跑了一阵,两人像是较起劲来,你追我赶,对视间满是挑衅,谁都不服输,经过公园时,大爷们冲他们喊,小心闪了腰。
最后,他们在湖边停下,弓着腰狼狈地喘气。
陆嘉钰缓了缓,问:“昨天发那个朋友圈什么意思?”
尤靳虞:“没什么意思,我姐开业,就来了两个朋友,发合照再正常不过。你想太多了。”
“扯吧你。”陆嘉钰嗤笑,“他没机会。”
尤靳虞:“我外婆喜欢他。”
“……”
陆嘉钰不说话了。
“不说了,回了。”
他转头就走,不想听这小鬼说话。
尤靳虞不紧不慢地跟上去,在他耳边详细说明外婆喜欢他什么,确保每一个字他都听清楚了。
陆嘉钰跑得一身汗,又听得上火,用了十二分的忍耐力才没甩脸子走人。
就知道用他姐逞威风,没用的东西。
进了家门,厨房里传出动静。
尤靳虞把他抛在脑后,进去找尤堇薇。
陆嘉钰坐下喝了口水降火,喝到一半,觉得触感不对劲,有什么东西抵在他的背后,软绵绵的一团。
他转身看去,动作渐渐停住。
那里坐着一个陌生朋友。
粉色的,幼小的。
她叫,兔子小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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