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4 章-《春色难驯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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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椿岁一愣,刚刚车库门口的画面在脑袋里一闪而过。居然没想到问郑柚什么时候恋的,甚至感同身受地觉得——单恋也是恋,单恋的失恋也是失。

    手指头在屏幕上下意识乱点了几下,安慰的话打了一半,郑柚又发了过来:【昨天晚上放学的时候,我看见韩老师的女朋友了。她好漂亮,俩人还是大学同学,他们都是优秀的人。】

    ——“他们都是优秀的人。”

    这话像自动转换成了语音,反复在椿岁耳朵边上循环。

    椿岁偏头,把郑柚扫在脖颈里的马尾顺到了背后,摩.挲了一下她的后背,低声说:“你也很棒啊,你的英语是我们班最好的,甚至比(1)班大多数同学的都好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被这话安慰到了,还是被在她身后摩.挲的暖意安慰到了,郑柚给自己鼓劲道:“嗯,我知道我不聪明,学什么好像都比别人慢一点,我能把英语学这么好,已经很棒了。”

    “dei!”椿岁捏捏她的肩。

    郑柚嗅了嗅鼻子,小声说:“不过岁岁,你说我要是早一点长大,会不会不一样啊?”

    椿岁闻言,蓦地一怔,又没来由地心慌起来。

    像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,就有个声音早已在悄悄告诉自己:你在意。

    在意和江驯之间的差距;在意江驯只要扫一眼就能做出的题,她连什么意思都审不清楚;在意不要说那些竞赛,光是如今学校正常考试的成绩,她都只是堪堪比先前好了一点点。

    尤其是,在她觉得离高考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,还可以慢慢进步,来得及的时候,别人已经已经能优秀地站在江驯身边。

    那点从未有过的,叫做自卑的东西,像破了芽的藤蔓,毫不讲理地兀自滋生、蔓延。

    仗着年少时的那点短暂情谊,她总是自欺欺人地想,江驯对她和别人,总是不同的吧。她以为自己不用多想,俩人和先前一样相处下去就好。

    如果早一点……如果她更早一点下定决心要努力,如果她更早一点明白先前那些偶尔冒头的自卑是因为什么,那她是不是就能不用落荒而逃,而是同样自信地站定,告诉他:我也很好。

    “岁岁你怎么了?”郑柚见她表情不太对地发呆,忍不住问。

    “嗯?”椿岁回神,心里闷闷的,笑了笑说,“没事没事,在想马上又得期中考试了啊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晚上放学,椿岁没让江驯送,还特意给他发了条消息,说自己脚疼要早点休息,今天不去台球室补课了。

    有些先前没明白的事情,好像想明白了,又好像还没完全想明白。

    更是不知道想明白了之后,该用什么表情和态度面对他。

    关键是,还不知道江驯“考虑”得怎么样了。万一他再来问一问自己的意见,她要怎么回答?

    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觉得人家不好,但也一点不想让江驯早恋!

    江驯没说什么,只回了个“好”。

    椿岁看着俩人之间,每次都是自己说一大堆,江驯惜字如金仿佛每个笔画都在消耗流量的聊天方式,闷闷地鼓了鼓腮帮子。

    从前,她觉得江驯不问原因不问理由,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,是对她的尊重。

    但今天看见,椿岁又只觉得,大概只是因为江驯无所谓。

    晚上坐在书桌前写完英语卷子,椿岁看着再也没亮起来过的手机,赌气似的,又像想证明点什么似的,心一横,给江驯发过去:【我不想努力了。】

    【以后也不想努力了。】

    【学习好苦,学习好累,学习一点都不快乐。】

    【我以后也不想补课了。】

    椿岁发完,捏着手机,看着俩人对话框顶端的状态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江驯有没有看见,过了好久,对面都没有显示“正在输入”。

    指腹点在接连发出去的几条消息上面,内心几番天人交战,在“要不要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撤回,当个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试探过的缩头乌龟”和“伸头缩头都是一刀,干脆来个痛快看江驯有什么反应”之间徘徊折腾了好几次,就那么完美错过了撤回的时间。

    过了好久,手机上的数字跳过了足足有三分钟,对面才回给她:【你考虑好了就行。】

    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,椿岁心里藏着的那点迟疑和不安,再也压不住,悉数冒了出来。

    盯着那条消息撇开目光,退出微信摁灭手机。

    自己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后悔,心里像被人裹了层薄膜,又人为地紧了紧,勒得人闷闷的。

    椿岁忍不住瘪了瘪嘴,心里的那点酸意泛上一点到鼻腔里。

    像是终于明白……在乎一个人时候,曾经可以无视的,自己身上的那些缺点,也会一点一点折算成自卑摆到她眼前。

    江驯果然无所谓。

    无所谓她要不要学习。

    无所谓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人。

    大概只是因为……她本来就不在别人的规划里,自然一点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江驯倾身支着桌沿儿,垂眼看着手机里小姑娘赌气似的接连发来的几条消息。

    书桌角上摞着一叠高二的习题册,夹着打印出来的前两年合格考的真题。面前摊着的是本生物,两支不同颜色的水笔,一支刚打完标记,搁在了书页里,一支正握在指间。

    笔尖离开书页,微晃了两下,磕到了桌面上。江驯收回手,撑着桌沿儿靠进椅背里。脸上神情疏淡,半垂的长睫遮住眼里的光。

    小姑娘说想学习,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,只要她愿意,她需要,江驯就本能地觉得,自己得站在她身后,看着她帮着她走,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伸手护一把。

    至于下意识去做这些的原因,他不愿去想,也回避去想。

    当她走着走着,突然得意地翘着小尾巴回身,抖着自己有了点小进步的成绩,笑眯眯地向他讨表扬的时候,即便隔着屏幕,江驯仿佛都能看见她迎着光的粹亮的眼睛。忍不住想伸手,揉一下她翘着碎发的毛绒绒的脑袋。

    小姑娘就像一株栽在园子里的小雏菊,既被悉心保护得和软美好,又干净勇敢。即便什么也不做,也有让人渴望待在她身边的引力。

    江驯很想告诉她:你已经足够优秀。

    只是除了这些……他也不知道,他还能替椿岁做点什么。

    或者说,他也没有任何资格替椿岁决定什么。

    少年阖睫,台灯暖黄的光晕,像他唯二有过的生日那样,透过眼皮,映出朦胧的轮廓。

    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尖,肌理抵着略糙的书页,微蜷了一下。

    深吁了口气,长睫半掀,掩去眼底情绪,江驯抵着椅背拿过手机。

    修长指节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没什么温度的字符:【你考虑好了就行。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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